每逢顶流艺人开唱,门票 “秒空” 与黄牛高价囤票的戏码总会如期上演。从 2019 年郑秀文红馆演唱会门票难抢问题惊动香港特区政府,到 2023 年 TFboys 十年之约演唱会黄牛票万元起步,黄牛始终是演唱会市场绕不开的灰色存在。看似简单的倒票行为背后,牵扯着多方利益博弈、政策监管难题与市场机制的天然缺陷,想要彻底根治并非易事。

演唱会门票的流通体系本身就为黄牛提供了生存土壤。门票分为 “可售票” 和 “不可售票” 两类,公开渠道销售的可售票占比即 “公售率”,这一比例直接决定了普通观众的购票机会。2019 年郑秀文红馆演唱会的公售率仅为 20%,12500 个座位中仅有 2500 张门票流入公开票务市场,即便大麦网等平台垄断销售,也难以满足海量粉丝的需求。这种供给缺口的形成,源于演唱会复杂的利益相关方结构 —— 重要来宾、大型赞助商、工作人员等都会产生赠票或内购票,完全 100% 公售并不现实。
政策层面虽有明确规范,却难以完全堵住漏洞。文旅部 2017 年就规定演唱会公售率不应低于 70%,但第三方机构测算显示,大部分线下演出的实际公售率仅为 50% 左右。剩余 30% 的非公开售票,往往通过 “工作票”“赠票” 等形式流入二级市场,成为黄牛的主要票源。2021 年实施的《演出票务系统服务及技术规范》推行实名购票,但仅要求购票时一证一票,缺乏入场环节的严格核验,黄牛通过批量注册账号、囤积身份信息等方式仍可轻松规避。即便 2023 年梁静茹、刘若英上海演唱会采用 “实名制购票 + 实名制入场 + 不可退转” 的强监管模式,虽成功遏制黄牛,却引发大量观众因行程变动要求退票的纠纷,最终主办方不得不临时开放退票通道,导致自身利益受损。

线下演出的商业模型进一步加剧了黄牛问题的复杂性。演唱会的灯光、舞美、安保成本以及场馆租金均为刚性支出,无论门票销量如何,这些成本都无法缩减,而门票定价又受多重因素限制。顶流艺人即便面临供需严重失衡,也不敢随意涨价,否则容易引发粉丝不满和舆论批评;二三线艺人的门票定价则陷入 “高了卖不出,低了越卖越亏” 的困境,主办方难以精准把握真实市场需求。这种成本刚性与收入弹性的矛盾,使得一级票务平台只能遵循标准化定价机制,而部分流入二级市场的非公开售票,反而通过黄牛的炒作,更真实地反映了艺人咖位与市场需求的匹配度。
黄牛的存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市场化定价的空白,成为畸形的 “市场调节者”。2023 年盐城某音乐节,520 元的官方售价在退票期结束后,闲鱼上出现大量 50 元低价转让的赠品票,反映出该演出实际市场需求不足;而 TFboys 十年之约演唱会的黄牛票万元起步,则凸显了顶流艺人的稀缺性与粉丝的旺盛购买力。在一级市场定价无法灵活调整的情况下,黄牛通过低价倾销或高价炒作,反而间接实现了门票资源的 “二次分配”,这种扭曲的调节作用,也让黄牛在利益链条中占据了难以替代的位置。

想要破解黄牛难题,不能简单依赖单一手段。一方面需要完善监管政策,强化实名制的全流程落地,将购票与入场的人、证、脸核验真正打通,同时加大对赠票、工作票的管理力度,压缩非公开售票的流通空间;另一方面,也需要探索更灵活的定价机制,在保障消费者权益的前提下,允许主办方根据市场需求进行动态调价,减少黄牛的炒作空间。更重要的是,要平衡好观众、主办方、艺人等多方利益,构建一个公开透明、良性循环的演出市场生态。唯有如此,才能让黄牛失去生存的土壤,让普通观众真正享受到公平购票的权利。